第三章 來自遠方（三）

向教派內三號人物的大神官，以及暫停職務卻已被內定為下任騎士長的內厄姆打過招呼後，帶有鄙夷的目光掃過游蕩者，最後落在了多伊爾身上。感應不到晨曦的神力，布萊克確認，這位幾個月前才親自接見過的黎明騎士果如傳聞那般，已經叛教。

覆仇軍團長神色一凜，毫不掩飾的殺意讓林克趕忙結束與岡薩雷斯的交談。

晨曦信徒偏執狂熱的聲名覆仇軍至少要負擔一半，處決叛教者的工作，絕大多數也是由這一系完成。

擔心以固執出名的布萊克對多伊爾不利，林克挪動腳步，擋在多伊爾身前。

布萊克並不知道多伊爾的真實性別，惡魔子嗣的身份即使是在晨曦教派內部也是機密，他只是單純的反感叛出教派的行徑，以及那條讓他火冒三丈的傳聞——本是要繼承克倫伯格公爵的教會騎士，被自然之子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半精靈取代了。

一個正統貴族，晨曦的黎明騎士竟然不敵來歷不明的吟游詩人？被奪了繼承權不說，還被以‘過繼收養’這種可憐的方式脫離教會，真是……窩囊得不可原諒！

布萊克對林克的印象還維持在幾個月前的格蘭瑟姆戰役，在他看來，這個被柱特地從異界找來的織命者除了無法被預言，根本沒什麽特別的。

“可憐吶，竟然要依附於別人的羽翼下。”

“沒有禁制的約束，把你揍趴下綽綽有餘。”

沒有指名道姓，林克才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當著如此多人的面，他絕不能讓布萊克繼續羞辱多伊爾。這不僅僅是面子的問題，更有可能刺激到因為封印而被限制了力量的多伊爾，她的性格本就敏感多疑。

作為在場職務最高的大神官出面，用轉移話題的方式阻止了隱有升級趨勢的口水仗，“我聽說守望堡正在追擊撤退的亡靈？”這話背後的意思，就是怎麽優折返回格蘭瑟姆。

重逢的喜悅過後。岡薩雷斯一臉愁容，“幸好你們來了，我正愁怎麽在不洩露的情況下將剛發現的情報傳達出去。”

岡薩雷斯的發言果如阿麗西娜所預想的那樣，成功地吸引了林克的註意力。

“你應該也聽說了，亡靈跟著風暴海一同向北猛退。”

林克點頭，隨即，他想到了自己十數天前做的預知夢，該不會是那個吧……

“本想乘這個大好機會殲滅那些掉隊落單的小股亡靈，卻不料……”岡薩雷斯眼神閃爍，說話吞吞吐吐。一旁的布萊克是急性子。直接接過他的話。

“還是由我來說明吧。追擊亡靈的過程中。貝法斯特大公在一座由不死帝國控制的要塞裏發現了亡靈自相殘殺。嚴格來說，是巫妖與死亡騎士率領各自的部下內鬥。”

果然是這個……林克暗暗松了口氣。

一直觀察他表情的布萊克見林克嚴重沒有吃驚，趕忙將視線投向大神官，看她也是一臉的平靜。不由疑竇叢生，“怎麽，你們已經知道了？”

格蘭瑟姆相比其他人類定居點要閉塞得多，這裏沒有蛛網的分部，為防止魔法通訊被亡靈利用，從來不使用傳訊石，情報流通完全來自過往商旅。守望堡基於同樣的理由，也幾乎不使用傳訊石，所以。無論是覆仇軍還是守望堡都還不知道，林克已經通過‘神知’早在十多天前就已經得知到亡靈的內訌。

見大神官的視線瞥向林克，布萊克隨即反應過來。

是了，自然之子有比預言還要厲害的神啟，能直接動用柱賜予的神力預知未來。

“這裏可不適合長談。”就算馬利克能通過聖徽得知自己周身發生的事。林克也不會當著一個陰影之刺的游蕩者的面說出他的預知夢。

布萊特給副官哈珀下令，安置隨林克一道來的隨行。至於密談嘛，只有貝法斯特大公、大神官、自然之子以及他這個覆仇軍首領四人參加。

面對多伊爾的反對，他冷笑作答：“連內厄姆也未能列席，一無職務二無地位的你憑什麽？”

作為晨曦教派內地位排第五的實權人物，內厄姆神色坦然的隨帶路的哈珀徑走了。

不方便直接說出來，林克通過意念安撫多伊爾，只要他知道了，她不一樣也知道嘛，何必爭這一點。內厄姆就十分明白這個道理。

多伊爾狠狠瞪了一眼故意給自己難堪的布萊恩，氣呼呼的追上已經走遠的內厄姆。身份地位更低的阿薩自然也是不能列席的，他朝林克點了點頭，才慢吞吞的綴在多伊爾身後。

“好了，閑雜人等已經支開，我們也該談正事了。”布萊恩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自從上次的亡靈圍攻後，他給位於地下的指揮所設置了重重結界，以防亡靈通過要塞正下方的地下通道侵入。

岡薩雷斯繼續之前的話題，守望堡雖因為瓦奧萊特嚴苛的入城條件而征召到了比往年更多的流民，但擁有戰鬥力的正規軍卻在上一場戰鬥中損失慘重，新兵沒有幾個月的訓練和幾次戰鬥經驗是沒法補上這個缺口。於是他將出任臨時指揮官的丹特與貴族留在格蘭瑟姆，自己率領著精銳的機動部隊四處尋找小股亡靈，在磨練自己技藝的同時也給士兵親征的好印象。

很快，岡薩雷斯就發現了不對勁。與其說亡靈如同兵敗如山倒的潰敗，不如說這些被認為沒思想的低階亡靈有條不紊的撤退，不論數量多少，都無心戀戰。最終，他的疑惑在風暴海退潮後顯露出的、原本屬於厄拉修斯的土地上得到證實。

巫妖與死亡騎士，不死帝國中最強的兩個兵種在不死帝國控制下的要塞裏自相殘殺，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岡薩雷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世為人，他都隸屬龍巖堡，與亡靈戰鬥，從不曾想過，一致對外的亡靈也會像人類一樣內訌。

“時間呢？”作為少數知道真相的人，林克更關心岡薩雷斯發現的時間。他對霜寒在夢裏看到自己窺視的那一幕印象深刻，神啟是和預知一樣，用神力窺視命運的方法，隔著時間與空間，霜寒竟然能感覺到，不愧於死神最強心腹的稱號。

林克不能確定，未來的霜寒是否有辦法將他的夢中窺視傳達給過去的自己。如果能的話……說不定岡薩雷斯看到的是霜寒故意放出的煙霧彈，以迷惑人類以及還在組建當中的反亡靈同盟，制造不死帝國分裂，三大領主為爭指揮權而內訌的假象。實際上，它們早達成一致，隨著風暴海撤退只不過是為即將展開的新一輪進攻而掩飾。

“十四天前。”

林克‘嘖’了一聲，這尷尬的時間點，正好是他做預知夢的當日。

“有什麽不對嗎？”岡薩雷斯能從林克的表情讀出他的情緒不太對，有些無奈，更多的是不安。

“我不知道是該讓你們抱團抵禦隨時有可能到來的反撲呢？還是該建議你們撤退以保存實力？”林克按了按額角，這選擇讓他十分為難。

選前者吧，會將覆仇軍和守望堡置身危險之中，他們是人類當中為數不多能與亡靈一戰的軍隊。

選後者吧，別說固執的布萊克不會同意，就連岡薩雷斯也未必會聽他的建議。

再則，人類已經沒有退路。這一回的進攻不同於以往，事關自身存亡，希克斯不會再手下留情，有可能會徹底滅絕人類以達到讓柱完全陷入腐蝕的目的。

布萊克和岡薩雷斯異口同聲，“亡靈的撤退和內訌都是假象？”

林克點點頭，將預知夢全盤托出，“霜寒已經從命匣被毀中恢覆過來，重回不死帝國。人類逃避的日子已經結束，為了徹底腐蝕柱和斷絕威脅自身的存在，希克斯這一次發動的戰爭將會以滅絕人類，甚至是物質界的生物作為目的。”

盡管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性，但親耳聽到，布萊克和岡薩雷斯還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直以來，亡靈和人類就處於一種不平等的對抗，貴族們無心應戰，甚至與亡靈私下勾結，用土地和百姓換取錢財與自身性命。平民呢，都懼怕死亡，抱著能躲就躲，能跑就跑的心態，根本就是消極應對。矮人事不關己，與人類又有奴隸貿易和古時戰爭遺留的矛盾，曾是盟友的輝光精靈與地之柱一起被結界阻隔，木精靈又躲在風之柱的庇護下，未必肯加入戰局。如果不死帝國真的傾全力開戰，人類怕是逃不過這場浩劫。

“新都那邊……大主祭有什麽對策嗎？”布萊克雖常年在外，但以他對弗朗切斯卡的了解，不認為大主祭會放任這種會導致整個人類，甚至物質界變成死地的可能變成事實。

阿麗西娜有意無意的瞟了岡薩雷斯一眼，“在晨曦的神諭下，剛秘密舉行了第二次鏡廳會議，達成了新的反亡靈同盟，諸侯除了厄拉修斯都同意了。此外，矮人、木精靈也在林克的游說下選擇加入。”

布萊克猛的轉頭，看向身旁的岡薩雷斯，“同盟這麽大的事，你竟然一個字也不向我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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